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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.

 

 

 

 

 

不知不覺雨下的愈來愈大,之民幫我準備的塑膠雨衣已經被豆大的雨水給摧殘幾乎所剩至殘骸。逼不得已的我們只好隨意駛近一間在學校附近的店裡,邊解決晚餐邊等待雨停了。

 

  我趕緊將雨衣脫下將它隨意對折抱於懷中,他則將機車停在車棚下後把還愣在原地的我拉進店裡。

 

  而那店裡一個人都沒有。

 

  「之民… …這間店感覺好詭異喔… …」我環顧四周最後下了這個結論。瞧店裡那沒有任何裝飾甚至有些破爛的木質裝潢、微暗的燈光還有那若有似無的霉氣,說不定這間店已經好幾個禮拜… …不,是好幾年都沒客人進來過了!

 

  「不會的,妳放心,」他用手將頭髮上的雨水搓乾,又很自動的拿著我的包包到靠窗的位子上坐著:「過來吧,雨停後我再帶妳回去。」

 

  好吧… …就等雨停後。

 

  我乖乖的坐在對面的位子,學著他望著外頭的雨那如打戰般不斷撞擊地面的囂張模樣,而時間正也靜悄悄的走著。

 

  在我因為等得不耐煩,打算開口要之民現在就載我回去時,後頭的門被「碰」的好大一聲的給撞開!

 

  我反射性的往後頭看,沒意外的話那道門應該是連往廚房的門。但不看還好,一看便看到一個持著刀與鍋鏟、滿臉鬍鬚又拗黑的粗壯身子「拔山倒樹而來」!

 

  天知我聰明的腦袋還回憶起今天上午教授所教的《兒時記趣》、作者為沈復,果然是文學系的隨便一個場景便能轉換成文言文,還能倒背如流:「余一日,見二蟲鬥草間,觀之,興正濃,忽有龐然大物,拔山倒樹而來… …」

 

  不對,現在是該思考要尖叫還是該逃跑的時刻吧!

 

  「你們來這幹嘛!」在我還沒思考完畢時,那隻癩蝦蟆—啊,不對,是那個男人先行開口了。

 

  「來這躲雨順便吃興哥的料理啊。」之民毫無畏懼還笑著回覆著。

 

  我呆愣的望著他們不發一語,好不容易才將尖叫聲給吞了回去。原來他們認識啊?

 

  「去你媽的,躲屁雨的喔。」這個被稱作「興哥」的男人挑了眉後轉身似乎要到廚房幫我們用點吃的,但走沒幾步後又突然轉過身看著我,那時我正看著他的背影暗暗自喜他終於能暫時消失。

 

  「還不錯,敢跟我對眼,但是徐之民啊,是不是有點耗呆?」

 

  … …什麼耗呆?什麼耗呆啊!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直瞪著後門不放,完全的生氣哪!憑什麼這樣形容我!

 

  「看來興哥很喜歡妳喔。」之民拉回我的注意力,我露出一副「鬼才要他喜歡」的鬼臉回敬他。

 

  「瞪那麼大又擺那死人臉,小心以後沒人要。」結果廚房裡傳來這樣的聲音,雄強有力。

 

  怎麼沒偷看我們也能知道我在幹嘛啊… …最後我也只能望向窗外嘆氣,想著這場雨到底是要什麼時後才能停?

 

  在我等吃晚餐等到快睡著的時候,之民終於從廚房端出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麵。

 

  我皺著眉盯著牛肉麵看,那霧氣則將我的眼給燻濕:「之民… …為什麼一碗牛肉麵他可以煮四個小時?」煮到現在已經快九點了!

 

  「因為興哥講求『現點現做』,連湯頭都是喔。」他邊說邊津津有味的吸著麵條,一臉就是好好吃、趕快吃不然會被搶走的模樣。

 

  難怪沒有什麼客人上門… …這種「現點現做」也只有之民等的起吧?

 

  看著像餓死鬼的之民,不自覺的我也拿起了筷子將麵條夾起。疑惑中,我將麵吸入口中麵麵咀嚼:「哇,好好吃。」

 

  「好吃吧!多吃一點。」吃的狼吞虎嚥的同時,他還不忘抬頭對我燦笑一番。

 

  而我們終於在晚上十點多離開了興哥的店,那時興哥還有出來跟我「打招呼」呢!看來他真的很喜歡我?

 

  「下次記得再帶她來蛤,」他還是不改原本持刀拿鍋鏟的調調,轉頭「看」了我一眼:「妹仔叫瑾筑?奄以後叫妳阿筑。」

 

  可想而知我那頭頂好幾條黑色槓槓了吧?

 

  我自以為靦腆的笑著,拉著之民趕緊上了機車,雖然跟興哥相處到現在慢慢的已經不太緊張了,甚至覺得他滿友善的?可是還是不免想腳底抹油啊… …

 

  野狼緩而慢的騎著,我與他中間還是隔著一段距離,但好像上了他的車之後,我們的距離就也縮短了不少了。

 

  「我問你哦,你跟興哥是怎麼認識的?」這是我今天最大的疑問。

 

 

  「哦,有一天我走在路上,看到他在幹架,然後我看他們人很多啊,想說他只有一個人,就出手幫他。」

 

  「真的假的?」我驚呼著:「興哥真的是黑道啊?」

 

  「才不是,他只是看了對方一眼,對方就以為他是在『青』他。」

 

  就跟我剛剛覺得他在「看」我的感覺一樣嘛!怪不得角頭老大看不順眼了… …

 

  「妳跟別人問的第一個問題不太一樣欸哈哈,通常別人不是應該會先問:『啊你一看就是個肉腳,怎麼打的過人家?』。」

 

  呃… …也是齁。我歪著頭呵呵笑,也許大家看的點多少有些不同吧!

 

  難道我要跟著問說:「那後來你有沒有受傷?傷的嚴重嗎?」

 

  看之民現在好手好腳的也不曾去過警察局大概也沒鬧出什麼大事吧?

 

  接下來我們一直不斷的繞著興哥的話題轉著。

 

  之民跟我說,他真的不是黑社會出身的,只是像「蠟筆小新」裡的園長一樣,有一臉壞人臉罷了。

 

  「妳不要看他這樣,他可是個非常專情的男人哦。」

 

  「怎麼說?」

 

   原來在三十多年前,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城鎮裡,有一個傳奇愛情故事,而那個主角就是興哥。

 

  在那個年代,雖說不像我們現在一樣那般的複雜,但還是有不少拿刀在街上亂砍的黑社會老大。

 

  只要那個老大看你不爽、又是管轄範圍廣泛無疑的,家族上上下下、裡裡外外,管你祖公婆、嬰幼兒、老的、小的… …,全都抓起來砍幾刀,必定全死。

 

  而那時後的興哥才國中,就像那些有勢力的大哥一樣,兇神惡煞。雖說現在這樣真的不是很難推說以前的樣貌啦!

 

  因為這張臉,讓他從小就被人群排擠,覺得他也是未來的老大級,總是避而遠之。

 

  但是他有顆善良的心,就藏於他的身軀裡。

 

  只是有誰會相信呢?根本沒有人敢靠近他。

 

  當時,興哥像往常一樣到學校附近一座偏僻的丟棄場,那裡頭除了資源垃圾外,還養了一隻黑色的小貓咪,那隻小貓的右腳原本受了重傷而骨折,是他每天放學來這照顧牠才漸漸好轉的,一直到現在牠已經能在他腳邊跑跑跳跳的了。

 

  他很高興他照顧的小貓的腳恢復了以往的活蹦亂跳,將藏在便當裡的營養午餐放於地上:「小咪,今天的午餐有吳郭魚哦,妳要多吃一點。」

 

  小咪對他來說就像是自己的朋友、親人一樣,而他每天的精神托付也只放在牠身上。

 

  興哥為了小咪,有時候還會趁著午休還沒結束前,提前將食物拿給小咪,就是不想牠餓到下午才吃到已經有些臭酸的食物。

 

  小咪雖然腳傷已經復原,但深怕會復發的他,總是會三天兩頭到保健室拿藥或繃帶。

 

  甚至到了假日,他會為了牠到處撿回收,想存錢帶著貓咪去吃好吃的食物、看醫生。

 

  總總行為舉止在別人看來卻是相當怪異。

 

  有人說他中午會匆忙吃完午餐後翹課、幹架;有人說他會動不動跑保健室是因為中午打完架後,有著傷痕;也有人說,他假日到處撿垃圾是為了擴建他的地盤。

 

  其實這些傳說他都聽過,只是沒有朋友的他,不知道要解釋給誰聽。

 

  他覺得沒有什麼好解釋的,甚至他覺得,那些解釋到頭來只是愈描愈黑。

 

  但卻在某一天,有個女孩的出現,讓他有解釋的理由。

 

  放學時刻,他牽著腳踏車來到了廢棄場,卻不見小咪嬌小的身影與充滿活力的喵喵叫聲。

 

  起初,他以為牠只是沒注意到他已經帶了好吃的晚餐要給牠,興起了玩樂心情,將便當盒打開,在裡頭晃呀晃的叫著小咪的名字。

 

  漸漸地過了好幾十分,他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。

 

  小咪不在裡頭!

 

  顧不得便當盒,他騎著腳踏車在附近繞,大聲叫著小咪,但偏僻小社區裡,除了幾個還沒回家的上班族外,也見不到什麼阿貓、阿狗。

 

  他相信小咪知道怎麼回家,但卻擔心著是不是會被其他流浪狗給欺負。

 

  畢竟小咪還只是個不到一歲的小貓。

 

  停下腳踏車,他將綁在腳踏車上的鈴鐺握在手中,希望小咪能聽見熟悉的鈴鐺聲。

 

  「鈴鈴鈴,小咪我來囉。」

 

  懶的理會那汗流浹背的不舒服,他彎著背搜尋著小咪的蹤影,而夕陽也早隱沒了。

 

  「你在找什麼?需要幫忙嗎?」

  興哥原本不想理她,連抬頭都懶的,但她卻擋著他的路,最後他不太開心的回應著她:「一隻貓。」但始終沒抬頭看過她一眼。

 

  「牠嗎?」抱在她懷中的小咪突然喵喵叫了起來,像是在哭泣般。

 

  他一見到小咪,便驚喜的抱過牠,在牠身上揉呀揉的,但沒一下子,又恢復了平時的面無表情:「為什麼牠在妳那?」

 

  她笑了笑,不把他的防衛當一回事:「她也很喜歡你哦,剛聽到你的鈴鐺聲,就飛也似的想跑來你這,可是她腳受傷了,一拐一拐的。」

 

  「後來他們怎麼了?」我好奇的發問,但不知不覺也到了妙珈品館,我下車將安全帽還給他。

 

  「下次再告訴妳吧,」之民看了眼手錶,用眼神暗示我裡頭有兩個女人正貼著玻璃窗觀察著我們:「時間不早了,明天來接妳。」

 

 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,他以最快的速度騎著車離開。裡頭的兩個小三八野等不及的跑出來興師問罪。

 

  「你們什麼時後那麼好了?」

 

  「那麼晚才回來,剛去哪裡?」

 

  「之民在追妳嗎?」

 

  「你們是不是背著我們交往啊?」

 

  「那龍哥怎麼辦?」

 

  「… …ㄟ!梵瑾筑,妳幹嘛都不說話啊!」

 

  這兩個女人真是有夠吵的,別懷疑,才兩個人而已,但我們這群女人就是這樣,只要一被抓到什麼把柄,沒問個水落石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。

 

  我走向玄關放鞋她們便跟上、我走向客廳放包包她們也不放過,最後我摀著耳朵來到廚房為自己倒杯溫水,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後,她們還是眼巴巴的看著我。

 

  「誰叫珈艾今天下午出門做生意去了,老娘沒車、沒鑰匙又碰上大雨,幸虧有徐之民!」我瞟了眼許小姐,又替自己倒了杯溫水:「倒是郭小姐,妳又巡迴回來啦?怎麼每次都是短短兩、三天?」

 

  「哎呀,就是知道妳們沒鑰匙,所以今天幫客人畫完畫,就去幫妳們打鑰匙囉!」珈艾尷尬的將口袋中的鑰匙拿出來:「還有呀,上頭的吊飾是我這幾天熬夜做的哦,怎樣,甘心吧?」

 

  我和翊茹接過鑰匙,寶貝的將它捧在手掌心,那吊飾是艾珈最新的作品,名字叫做「連心」。

 

  記得剛搬進來時有天半夜睡不著就看她在那畫草稿,她說連心是她最近的靈感。

 

  「連心顧名思義就是心連著心,永不分離。」那時候很明顯的看出她那迷濛的雙眼,卻還是笑著說不累。

 

  我們都有個習慣,總覺得半夜是靈感源源不絕的時候,所以每次放長假,我和她總是一個畫稿、一個寫稿的,透過電腦邊聊天邊創作。

 

  然而現在也因為住在一起了,那時後的感動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,但不得不說,那種感覺真的很棒,就好像就算半夜突然靈感卡住了,但還是有個人陪著妳,替妳加油打氣一樣。

 

  「好可愛喔,謝謝艾珈。」翊茹抱著艾珈,也將我拉了過去:「瑾筑,妳也知道我們才剛進入職場嘛!要當個巡迴演家也不太容易,所以目前我都只接短短的幾天的那種,而且其實都只是南部。」

 

  我抱著我兩個好朋友,雖然她們剛剛那白目的行徑讓我好生無奈,但她們很窩心時還是很窩心的。

 

  偷偷瞧著手中那把鑰匙,連心閃閃發亮著,那是我們四個女孩,友情的象徵。

 

  「不過瑾筑,妳跟之民到底是… …」

 

  最會破壞氣氛的就屬許珈艾小姐了。

 

  為了避免晚上三個女人要擠在同一張床上,我娓娓的道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,當然那與之民的小小曖昧插曲沒有攤開來說。

 

  「哇,好想再聽聽興哥的愛情故事喔。」翊茹雙手十指緊扣,一臉欣喜的模樣。

 

  「說到愛情故事,今天我不是去幫一對新人畫畫嗎?他們的故事也可精彩呢!」珈艾則是很神氣的模樣,想繼續讓我們瞧瞧這世界上的傳奇愛情。

 

  「下次再說吧,我累了明天還要上課ㄟ。」我打了個呵欠、看了眼時鐘,已經凌晨一點多了。

 

  「好吧… …」艾珈的情緒很容易表現在臉上,那失落的神情被我們一眼就看穿,顯然她還是很有精神。

 

  這晚,我將鑰匙握在手中,想著她們、想著之民和興哥,在床上帶著笑容睡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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